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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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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隨著他的沈默, 他的渾身都寫滿了不想再跟她交流下去。

他身上無形的壓迫感也讓她不敢輕易冒犯,幾次欲言又止都忍住了,盡管她的心底一直在抓耳撓腮。

車就這樣無聲地開到了她家小區前, 她不敢再輕易惹他,好好說了句謝謝就拎著自己的書包要從自己的這邊下車。

而在下一刻, 她的手腕被捉住。

入秋後的夜晚是沁人的涼,他掌心的溫度因此顯得更是灼熱,像是能從皮膚將他的溫度烙印進血液裏,湧進心臟的剎那是讓人想逃的深刻。

她下意識就想掙開, 但沈既白已經推開了他那邊的車門,同時也松開了她, “從這邊下。”

他的那邊靠著路, 她順從地從他那邊下了車,再次跟他說謝謝。

這次他嗯了一聲。

從車裏的封閉出來後,涼涼的夜風將那種沈悶的窒息吹散了許多。

她終於有些勇氣, 有些不確定地小心跟他說道:“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,希望你不要……在別人面前亂說。”

沈既白搭在車門上的手頓住,他回身上車的動作也停住, 他回頭垂眼再次向她看過來。

小區昏黃的路燈下,他的五官輪廓也更清晰了,與這一整條街道的老舊都格格不入, 帶著不容侵犯的冷,這一眼讓人心悸。

她抱著自己的書包在胸前,站在他的面前,巴掌大的臉孔上有一雙亮得晃人的眼, 那雙眼睛藏不住情緒,開心和煩惱都一目了然。

而此時那裏面是緊張和不安, 還有一點膽怯。

她還穿著上午開幕式的短裙,細細的小腿露在外面,纖瘦得稚嫩,白皙細直卻已經有了少女的柔美。他的外套還在她的身上,將她籠罩起來,好像可以擁有這一切。

可是夜風的涼度,也可以吹走一切。

今天她曾有過一段時間乖乖坐在他的身邊,無所顧忌的和他聽著同樣的音樂,而現在,她只擔心自己會成為給她帶來麻煩的人。

她眼睛裏的焦急和膽怯,都那麽明顯。

“你好像覺得我很愛管閑事。”他很克制地壓抑著自己的語氣,不想讓她更一步覺得自己說話很兇、難以交流,但他的確已經耐心快要告罄。

“江彌。”

她還是眼睫顫了下,更緊張地抱著身前的書包。

他的呼氣從胸腔重重陷落,而後不再看她,“算了。”

隨著車門關上,車窗上的防偷窺膜也將她的視野隔閡在外,而後車從她的面前開走。

她也抱著書包慢慢往家裏走。

因為林嘉遠說的話,她也不敢再隨便給他發信息,怕被他家人看到,給他帶來麻煩,但是這一個晚上,都莫名覺得很悶。

這種悶不同於等不到林嘉遠消息的晚上,她的手機到家後就放在桌上充電,連在學校設置的靜音都沒有變過,她一次手機信息都沒有看過。

洗完澡吹了頭發後,她就坐在窗前吹著外面的夜風,迎面的涼風也無法將胸腔的悶散卻,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悶是從何而來,因此更加煩躁。

她坐在窗前吹了好久的冷風,直到媽媽進來看到,過去伸手就給她把窗戶關上了,罵道:“這都什麽天了你還大晚上的吹風,要是感冒了看我不帶你去打針,到時候跟我哭也沒用。”

窗戶關上,丟下一句早點睡。

她嚷著知道了,一句反抗都沒有,因為她從小就怕打針,認識的人都知道。

她拿起桌上充好電的手機躺回床上,耳邊卻突兀地想到了好幾個夜晚前的某一個晚自習,她被宋東寧撞到鼻子,爭執著不想去醫院的時候,沈既白沒由來的一句去醫院不用打針。

像是密密麻麻的海水裏突然跳起來的一粒水泡,找不到緣由,也追不到更多行蹤,很快就轉瞬t即逝在了海水裏。

因為很快覆滅下來的是今晚沈既白離開前的最後一眼。

他的身量很高,看他總要仰視,他有著在同齡人中很少見的沈穩和氣場,他即使只是漫不經心坐在那裏也存在感強到吸走所有註意力,哪怕不說一個字也讓人很有壓力。

但他說著那句沒有感情的算了,轉身拉開車門,路燈老舊昏黃的燈光剎那間像傾世大雪,落滿了他寬闊的肩背,然後又全部枯萎。而她像是造成這一切的壞人。

這一關她打了十幾次,還是統統死掉,她更郁悶了,關掉了游戲,蒙上被子倒頭就睡。

第二天她終於換上了自己的衣服,按照昨天晚自習傳了一晚上小紙條上商量的那樣,帶了很多零食和加油的道具。

早上到教室時,其他同學就在等她了,扒拉著她的書包看她帶的東西,大家湊了湊,對這些準備非常滿意,然後一起去了運動場。

整個過程,大家都興奮著說不完的話,嘰嘰喳喳不停,都在說著今天的比賽。

但她的郁悶好像並沒有因為睡了一覺而緩解,她跟她們手挽著手夾在中間,可是每句興高采烈的話都像是在應付,不像往常早就興奮過頭。

籃球賽的決賽在上午,因著進了決賽,班主任也很高興,早早就站在籃球場邊等著了,安排著班委們又是搬水又是占位置,見著自己班的同學下來就招呼大家過來。

而要比賽的隊員們自然也早已經在旁邊候著了。

從教學樓下去,遠遠地才能看到籃球場,身邊的幾個女生就已經壓著聲音叫道:“沈既白真的好帥,這麽帥一個人居然能在我們班,搞得我每天上學都很期待了。”

“一放假就不高興了是吧?”

“可不是,又沒有他的聯系方式,當然只有上學的時候才能看到他。”

“昨天的比賽完了之後,學校的告白墻和貼吧又有好多人問他聯系方式的,她們想得美,我們自己班的人都沒人要到。”

“唉帥是帥,可惜人有點不好接近,只能趁著同班幾年多看幾眼。”

聽到她們說著沈既白的聯系方式,她從自己的沈悶裏跳了一下,註意力回神地擡起頭,看到了幾個要打球的同學站在球場旁邊。與此同時,聽到她們跟幾個隊員說著加油,她們正從這裏走過。

沈既白也在其中,她們趁此跟他說著加油,想得他幾眼回應。

但他態度依然冷淡,只當做是給大家說的加油,其他幾個男生滿口應了聲,他也就不單獨回應,並不像其他男生那樣咋咋呼呼開心得不行。

她也趁此夾在其中,跟他說了句加油,心跳也在這一刻變得忐忑。

但是她跟其他女生沒有什麽不同,他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,不熟悉,也不在意,冷淡地忽略而過。她的忐忑落了空,從昨晚延續到現在的煩躁感更重了,她討了沒趣,也不再嘗試理他。

她們想在他旁邊多待一會兒,一直留在這裏跟幾個男生說話,她最喜歡熱鬧了,現在卻煩得沒有一點心情。

而且他的氣場好強,他就算只是安靜在那兒,哪怕一眼都沒看過他們,周圍也全都是他的氣壓,她被擾得更煩,不想再在這裏站著了。

她找了個走的借口,“我先過去坐著了,腿好疼。”

她們倒是沒說什麽就放她走了,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,根本不是想在這裏跟幾個男生玩鬧,只是想離沈既白近點引他註意。

走遠點之後,那種壓抑感也放松了不少。

班主任也知道她昨天摔傷了,讓她坐下時還關心她怎麽樣,她搖搖頭,往日那套嘴甜撒嬌的招數最是討人喜歡,現在都沒什麽精神,只說道:“昨天剛塗藥的時候比較疼,今天好多了,只要不碰著磕著,走路慢一點就不會疼。”

班主任也發現了她今天的消停,笑問她,“今天怎麽這麽老實啊,平時女生裏就你和陳倩幾個鬧得厲害,我管都管累了,好不容易運動會放縱你們兩天,你反倒老實了。”

“腿疼嘛,當然要老實一點了。”

“行,你等會兒坐這兒看吧,別跟他們一塊兒瘋,等會兒撞著碰著了又得嚎。”

被老師取笑了,她的心情卻回來了一點,皺著鼻子就抱怨:“老師,你怎麽能用嚎這個字來形容我,顯得我多難看啊。”

這幾天大家都比較放松,老師也沒什麽架子,平時不得不在這些鬧騰孩子面前端的架子,這兩天也像回到自己的學生時代一樣,跟他們說話像個同齡人,聽到她的抱怨,老師哈哈笑了起來。

這笑聲吸引了他們幾個人的註意,因為本就離得不遠,都在球場這一邊。宋東寧探著腦袋朝她看過來,打聽道:“彌彌,你跟老趙說什麽啊,老趙笑得都年輕了起碼十歲。”

班主任故作威脅道:“你說什麽沒大沒小的話,別以為你等會兒要打決賽我就不揍你了啊?”

“那您揍輕點,不然我們這二十分拿不下。”

“你以為我看不懂比賽?得分的大多數不都是沈既白?”

“那沒我也不行啊,要不你揍彌彌吧,她替我挨了,我給我們班拿二十分。”

她聽不下去了,撿起腳邊寫廢的紙就揉成團朝他扔過去,“你信不信我親自揍你。”

宋東寧往旁邊沈既白身後一躲,那紙團撲了空,他從沈既白身邊探出腦袋嬉皮笑臉道:“砸不中砸不中砸不中。”

班主任在旁邊笑得樂呵呵,及時勸架,並替她賣慘:“你少惹江彌了,她的腿摔得那麽大個傷口,剛剛疼得跟我直哭,你還惹她不高興,惹女孩子哭看你怎麽哄。”

宋東寧也於心不忍了一下,損友歸損友,正經時候還是挺做人的,語氣變正常了,問道:“真的很疼啊?”

她有便宜就賣乖,語氣掐得可憐兮兮,“當然了。”

“我錯了姑奶奶,不惹你了。”他從沈既白身後走過來,從旁邊自己班的器材箱裏扒拉了一會兒,找了包巧克力給她,“給你了,我的全部口糧了。”

她笑嘻嘻接下,“謝謝你。”

他們無所顧忌的打鬧,說什麽話的都有,但是直到比賽開始的整個過程中,沈既白都沒有一次朝他們看過來。

只有聽到比賽準備的播報,他才過去集合,從始至終都沒有給過任何人一個眼神,就算交流也是跟一起打球的宋東寧他們說比賽的事,除此以外,誰都不在意。

雖然他的氣壓低得讓人煩躁,但是她的天性難變,等到比賽真正的開始了,氣氛濃烈,她整個人又快樂得不行,跟著大家一起喊得很大聲,除了喊沈既白的名字。

比賽拿下,班上的比賽分數加了二十分,這下徹底穩坐第一,她高興得忘了形,猛地起身那一下扯到了傷口,立馬疼得齜牙咧嘴。

這一下看得宋東寧都頭疼了,喝著水都忙勸她:“姑奶奶您今天就歇著吧,早點回我們班觀眾席坐著去,第一給你拿下了,您可以放心玩兒去了。”

她非常聽勸,高高興興地回了自己班的觀眾席。

因為現在可以穩拿第一了,她的心情也好了起來,回觀眾席的路上,經過主席臺。她擡頭高高地看著林嘉遠,他也正低頭看見了她。

她指了指自己,然後比了個大拇指,告訴他自己班現在是第一。

林嘉遠正在整理接下來要讀的播報,看到她高興成這樣,朝他搖頭晃腦的樣子一臉臭屁,他不由也彎了雙眼,失笑著輕輕搖了搖頭,而後偷偷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。

有了林嘉遠的認可她就更開心了,昨晚到今早的郁悶已經完全拋之腦後。

等回了觀眾席坐下,她掏出了自己今天早早備好的本子和筆,又開始跟大家打擂臺下五子棋。

沈既白就在她的身後回來,所以她剛坐下拿出本子招呼大家下棋時,他正從她身邊的過道走過,但她已經完全沒有空註意,連忙跟別人投入到了今天的擂臺賽中。

今天的氣氛比昨天更放松,連年級主任都沒有那麽嚴格,不過他們今天也稍微註意了一點音量,所以一整個上午下棋都沒被打斷。

到了下午所有的項目都比完,公布各項榮譽的時候,每念一個獎項,獲獎的班就給自己班鼓掌,到最後變成了各班比誰的聲音更大,連鼓掌帶吼,甚至到後來用上了比賽時當拉拉隊的手拍工具,整個運動場上的聲音都要震碎上t空。

而隨著最終總排名第一的公布,她班上早就蓄勢待發,所有道具都提前捏在手裏,等到話音一落,拿出所有聲音給了在場所有的人一次震撼的吼聲。

這吼聲大得把在主席臺上念獎項的校長都嚇了一跳,扶扶眼鏡朝他們看過來,其他班的老師也在轉頭朝他們看過來,對著他們班主任笑,搞得他們班主任站在排頭又是驕傲又不好意思,解散的時候跟那幾個調皮鬧得最兇的男生喊著臭小子。

拿了第一,各項榮譽也最多,大家都開心,解散的路上都是說不完的話。

玩得好的幾個人過來搭著她肩問她去吃什麽。

她這個時候只想去找林嘉遠,婉拒了她們的邀請,“你們去吧,我要去找我朋友。”

幾個熟悉的女生拖著長腔,秒懂:“知道了,肯定是去找你的青梅竹馬——”

在這樣意味不明的長腔怪調裏,她鬧著讓她們閉嘴不要亂想,就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而已。

可是說著這樣的話時,她看不見自己的臉是什麽顏色,只知道那天本就因為高興而上漲的溫度此時更燙了,燙得她都分不清,到底是剛剛歡呼吼得太用力,還是因為她們現在的起哄。

她越是不讓說,她們越不消停,又是羨慕又是起哄說著:“只是一起長大而已——咦,彌彌,你要不要借個鏡子看看你現在嘴角都要揚到後腦勺了?”

“那是因為我們班得了第一我高興!”

“什麽高興能高興得臉這麽紅?”

她們七嘴八舌,起哄聲越來越大,都招來了附近其他人的註意,回頭看她們。

她只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,要去捂她們的嘴,但她腿疼著,不方便像平時那樣張牙舞爪,很影響她的發揮,推推搡搡地撞到了旁邊的人身上。

她本就撞過來重心不穩,腿又疼著不方便,這一下拉扯到了傷口,她頓時痛得齜牙咧嘴,都沒顧上趕緊起來。

沒註意到她們尷尬咳了一聲,連忙過來拉她,把她從對方身上拉起來。

她痛著站回來,還不知道自己身後撞的人是誰,然後就聽到宋東寧那個嘴碎子很誇張地驚恐:“不是吧彌彌,你、你你,你看上我們少爺了?”

這話一說,她的臉頓時就熱了,是一種熱血沖上腦門的熱,急躁就反駁:“你在胡說什麽?”

她回頭,旁邊正好是宋東寧他們幾個打籃球的男生一起,沈既白就在她的旁邊,但他的視線只在她急躁反駁的臉上落了一秒,而後冷淡移開。

宋東寧還不在狀態,沈浸在自己的巨大信息量裏:“那、那她們剛剛說你臉紅,然後把你往沈既白身上推,難道不是因為你看上了——”

“當然不是!”

她立馬打斷宋東寧後面的胡說八道。

宋東寧也看出她是真急了,茫然道:“是我誤會了嗎?”

“當然啊,我怎麽可能——”後面的話她都說不出口,閉了嘴。

“好吧好吧。”宋東寧還要再問,一擡頭,看見沈既白已經走遠好幾米了,連忙追上去,“先走了啊,晚自習再說。”

他們走遠後,幾個女生也松了口氣,“不好意思啊彌彌,我們剛剛也沒註意他們從旁邊經過。”

“嚇死我了,幸好沈既白沒生氣,他生氣的話肯定很嚇人。”

她又重新悶了起來,只說了句:“沒事。”

可他在前面頭也不回,剛剛從她臉上冷淡移開的那一眼,又和昨晚最後一次見面的背影重疊。

她好像也大概懂了為什麽自己會覺得壓抑。

他在生氣。

不是往常那樣只是惹他不高興,而是真的在生氣。

她覺得胸口的壓抑都要溢出來了,郁悶無比地讚同道:“他生氣確實很嚇人。”

只是靠近他都會被他的低氣壓逼得窒息。可他怎麽老是不高興,真的很難相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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